口述/小立
編輯整理/CCHR公民人權協會
我今年27歲(2022年),是個90後,現在的工作是室內設計師。我國中一年級時吃利他能,高一開始吸毒,有好幾年,我或者吃精神科藥,或者吸毒,或者兩者一起來。一直到23歲,我才終於脫離這兩樣東西。
少年叛逆成為吃過動症藥物的原因
國中一年級我13歲,就讀台北市的國中。我不喜歡讀書,在課堂上一直跟老師唱反調、回嘴、把課本丟掉。上課的時候不是睡覺,就是一直發出聲音吵鬧。我的導師胡老師對我很生氣又拿我沒轍,就告訴我爸媽,我需要去看身心科醫生。
我爸媽非常順從的聽了老師的話,就帶我去看身心科了。身心科醫生要我做一個電腦測驗,看圖案,按滑鼠,似乎是測我反應的的測驗。
做了5分鐘之後,我就覺得很無聊,問醫生還要我做多久?他沒有正面回答我,說要先做完才能評估。我表現出很生氣樣子,威脅醫生說要打他。醫生這時改口,叫我可以不用做答了,並且馬上動筆開過動症的藥物給我吃。當時我並沒有做任何抽血或身體檢查。
回去之後,我吃藥物大約吃了幾個月,不到半年的時間。我其實單純為了吃給我的父母看。當時年紀小,沒有問藥物名稱,只記得藥副作用就是一直想睡覺,提不太起勁,這是在我在晚上有睡飽的情況下,白天仍然提不起勁。我到學校,可以從早上睡到晚上。回家後,晚上繼續睡。後來,我覺得這個過動症的藥也只不過讓我想睡覺,整天都沒有精神沒有力氣,我就決定不吃。後來我媽媽發現我沒有吃,也沒有說甚麼。
我爸媽其實有意識到,我吃不吃藥跟我學壞的原因,一點關係都沒有。
高一開始用搖頭丸和安眠藥
我高一的時候休學,去上班,開始吃安眠藥是17歲。我也在用搖頭丸,所以睡不著,但是我隔天還要工作,所以我必須睡覺。我選擇吃安眠藥來讓自己睡著。一開始吃都還好,連續吃幾週之後,情緒變得無法掌控,會莫名的感到不開心、或是提不起勁、很嗜睡、隔天很暈。
安眠藥是我媽媽的藥,她因為我不學好,也睡不著,擔心,也在看身心科。我偷吃媽媽的藥,偷吃得太多,被她發現了,她就叫我自己去看醫生。
我當時去汐止的一家大型綜合醫院的精神科門診掛號,我開門見山的跟醫生說,我因為吃搖頭丸,睡不著,需要安眠藥助眠。醫生沒有很驚訝,什麼檢查也沒有做,很淡定的就開出憂鬱症和跟躁鬱症的藥物,還有安眠藥。
我乖乖照著醫囑吃了一週的時間。雖然有服用躁鬱症的藥,但是我也還在吸毒。我是因為吸毒,所以脾氣暴躁,吃躁鬱症這種藥,並沒有把我的暴躁壓下來,覺得沒有用,所以躁鬱症的藥我吃了七天就停掉。
我後來繼續吃了一陣子抗憂鬱的藥物。後來我是覺得吃那個東西,我好像也沒有很開心,所以我就也自己把它停掉了。
我承認,我當時吸毒、偷媽媽的安眠藥、自行停藥,以及想用毒品藥物來控制身體的種種行為,全都是負面教材,絶對不可取,絶對不能這麼做。
醫生承認青少年吃抗憂鬱劑會產生自殺想法
我停止吃抗憂鬱劑幾天後,有一個早上我醒來,突然間覺得自己欠了很多錢,又賺不了錢,突然有一股衝動,莫名的很想死,我就開始行動,試圖上吊自殺。我拿牽狗的繩子,把自己吊起來,但立刻覺得頭部充血,超級不舒服,我於是抓著那根繩子把自己拉起來,踩上附近的沙發,把自己又救了回來。
救回來之後,我前思後想,就覺得很奇怪,為什麼自己突然會有這個想法,還去做?
我再去看醫生的時候,我就問他,為什麼我會想自殺。醫生表情很不屑,就說你自己停藥,副作用就是這樣。他用責怪的口吻說:「很多青少年吃這種藥,自己停藥,都會有這個想法。」
聽到醫生這麼說,我也很傻眼。如果我不問,這個開藥的醫生估計永遠也不會主動提這個副作用。我內心的OS是,這個醫生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講甚麼,該不會是瞎扯的吧?否則這麼重要的用藥資訊,為什麼一開始沒有跟我說清楚?
既然抗憂鬱劑的副作已經被精神科醫生證實了,就是可能造成青少年想去死的風險,他也沒有解決方案,我就沒再多說什麼。那顆藥我沒有再吃了。
後來我只剩下吃安眠藥。
安眠藥和毒品,我一直吃到要去當兵。我知道進了軍營,就沒有機會再用毒品了。所以在我當兵之前,我就一直吸,一直吸,我用了八天的梅片(成份是甲基安非他命,一種中樞神經興奮劑)沒有睡覺。在去軍營的路上,我坐在遊覽車上,毒品的藥效開始退了,下車的時候,我無法走一直線。長官看到就問我現在怎麼樣,我就說,我現在很想死掉,因為身體非常難過。他就立刻把我送去三軍總醫院的精神病房。
2016年九月,我住進三總時,醫生知道我吸毒,我被診斷為藥物濫用、重度憂鬱、雙極性情感性精神病。醫院每天發藥物,給你一個小杯子,叫你要在他的前面吃那些藥物。
我也不知道那些藥的成份,反正我就是吞下去。其中有一顆,黑色膠囊的藥物,我不知道那是什麼藥,吃過了一陣子後,我全身痙孿,倒在地板上。醫生把我扶到床上打針,我不確定那是液體是甚麼,可能是葡萄糖吧!我就好了。我跟醫生反應藥太重,他有幫我調整劑量。接下來住院兩週,就沒再發生痙孿的情況。
一天吞14顆藥,仍睡不著
根據病歷紀載,我每天服用的藥物有抗精神病劑、鎮靜劑/抗焦慮藥等等14顆藥物,包括導眠靜(Dormicum 15MG,知覺鎮靜)、杏緩妥錠(Cirzodone 100MG,抑鬱症)、當眠多(Dalmadorm 60MG,治失眠)、悠樂丁(EURODIN 4MG,治失眠)、煩多閃(VALDOXAN 25MG,抗憂鬱劑)、烏塔賓(Utapine 400MG),利福全(Rivotril 4MG,抗癲癇)、宜眠安錠(Imovane 15MG,鎮靜及安眠)。
有一天晚上,雖然已吃了睡前的安眠藥,但我卻睡不著。我出去跟護士要了好幾次安眠藥,每次我都空手而歸,因為護士只是叫我再回去躺一下。
我回去躺下,躺下沒幾秒,我就覺得很煩,過五了分鐘,我又起來想跟她拿藥。我大約只記得他們沒有強拉我,只是帶我去一個房間,然後叫我躺上房間的床,接著就把我綁在病床上,然後丟到一個隔離間。
在這期間,我想上廁所,我就一直喊,叫他們放我出去,讓我上廁所。我喊了老半天,沒有人理我,喊到我都覺得自己像神經病,我就不喊了。因為沒有人理我,所以我就直接側身尿在床旁邊。
一直到早上,才有人來幫我解開。
大概住院半個月,我就出來了。出院後的藥物,仍然是一大包,有九種藥,包括安眠藥、抗憂鬱劑、抗精神病劑、帕金森氏症候群、抗癲癇藥等等。出去之後我繼續吃安眠藥,恢復了白天吸毒,晚上吃安眠藥睡覺過日子的生活。
就這樣過了幾個月,直到我幾乎失能,因為安眠藥讓我記憶力超級差,我做過什麼事情,基本上隔天起來,都不會記得。另方面,因為吸毒,我一個小時需要去好幾次廁所,接著也出現幻聽、幻覺,嚴重到我沒辦法出門。我的生活已經到了無法自理的境地。
小標:吃太久安眠藥,忘記怎麼自然睡
我很感謝一間花蓮的教育中心,提供戒毒排毒、品格課程,我進出了兩次,終於把吸毒的問題處理了。不再吸毒,我也就沒有吃安眠藥的需要了。
其實睡眠的部份我調整了大概一年,既然毒也戒了,我更期望自己能擁有自然的睡眠。
突然不吃安眠藥的時候,我忘了自己要怎麼睡覺,大概一天都只能睡三、四個小時,我就會起來了。睡不著的時候透過肌肉放鬆的按摩,搭配一些維他命,像是鈣鎂之類的東西協助安定神經。皇天不負苦心人,我慢慢把睡覺時間拉長五到六個小時,一直到我2018年服完兵役之後,逐步的擁有更多睡眠,如今,我可以正常的睡了。
支持我不再去吃安眠藥的理由是,當我了解它的製作過程及相關身心科藥物危害的影片後,我仔細去回想,安眠藥確實是完全沒有幫助,我會心情不好、我會覺得暴躁。
吃藥沒有讓我解決生活中的問題,吃藥只是把那個感覺阻斷,那件事情還在,所以我還是會覺得煩、覺得暴躁。而且過一陣子,身體產生抗藥性的時候,我的藥就越吃越重,越吃越多。
我吃安眠藥時,常常第二天起床發現,怎麼電視開著,毒品怎麼放在桌上?而且早上起來一定會很暈。情緒的部份,我幾乎快沒有正向的情緒了,我不開心,或者覺得好玩之類的感覺,我能感受到的,只會有悲傷及憤怒的情緒。
我想哭卻哭不出來
有好幾次,跟我爸媽吵架,那時候我在吸毒,他們知道。然後我爸媽就會哭阿、鬧阿、很難過的樣子,我那時候看了也很難過,但,我哭不出來;我心裡在哭,但我眼睛的淚水流不出來,我被這種現象嚇到,很恐慌自己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。感覺是某種情緒被壓制住了,我很想要展現出某種情緒反應,但又沒有辦法。
從我的經驗來說,若把精神科藥物和毒品做一個比較,應該是精神藥物的後遺症需要更久時間來恢復。兩者的相同點則是,都會讓精神上出現問題。
最後,我想勸告大家,不要想著能靠毒品藥物,解決自己的狀況或問題。我走了這麼多彎路,差點賠上自己的健康和生命,才換到這個寶貴的教訓。問題發生的時候,是直接去面對,找到引起這些的問題的根源,然後解決它。藥物只是阻斷我們對這些事的感知,並不會幫我們解決這些問題。雖然把藥吞下去,但問題仍然會一直存在 。
希望我成功走出毒品和精神科藥物的經驗,能幫助到您。
(感謝小立先生分享服精神科藥物經驗。以上言論不代表本會立場)